《#我是大哥大》(今日から俺は!!)改編自「#西森博之」的超人氣漫畫,累計銷售量超過4000萬部。以80年代高中校園為舞台,描寫不良少年的決鬥與戀愛。這個洋溢青春和熱血的爆笑故事,在平成最後一年被鬼才「#福田雄一」導演翻拍成真人版,想不到大受年輕觀眾的歡迎(連小朋友都為之著迷),在網路上引發熱議,收視率也跟著上升。
福田雄一自編自導,替《我是大哥大》賦予嶄新的生命力!他不愧為改編奇才,經典漫畫交到他手裡,不但可以精闢呈現出原著的世界觀,還會融入他獨特的搞笑橋段,畢竟福田導演所追求的就是極致的趣味。
主角們演唱的主題曲「男の勲章」超級好聽!每當片頭響起的時候,我都捨不得快轉,還忍不住聽了好幾遍。由嶋大輔原唱的「男の勲章」是一首獻給那個年代不良少年的歌曲-「當不良少年是男人唯一的勳章,這是我們的人生信條。」歌詞青春洋溢、熱血沸騰,具有感染力又朗朗上口,因此網友爭相模仿當年的服裝跟髮型,大家一起跳起懷舊舞步,在日本掀起一股復古可愛的昭和風。
以轉學為契機,跑去染了一頭金髮的三橋貴志(#賀來賢人 飾),是一個極端卑鄙狡猾的小人,他的信念是——「不管使出任何手段就是要贏!」而且不僅要稱霸軟葉高校,還要成為日本最強的男人。跟三橋同一天到髮廊改變造型的轉學生伊藤真司(#伊藤健太郎 飾),頂著刺蝟頭登場,他充滿男子氣概又富有正義感,常常被三橋利用卻不自覺。
雖然三橋跟伊藤的性格完全相反,但是兩人同樣憧憬成為硬派不良少年,於是誤打誤撞組成最佳拍檔,決定從今天開始叛逆,一起迎戰無數強敵,登上校園大哥大的寶座。
除了性格鮮明又有趣的男主角,女主角也非常可愛搶眼。伊藤的女朋友是女子高校的大姊頭京子(#橋本環奈 飾),喜歡逞凶鬥狠,不過一旦出現在伊藤面前,立刻化身為清純的魔法少女,他們打情罵俏的模樣把眾人閃瞎了。跟三橋搞曖昧的風紀委員理子(#清野菜名 飾)是留著聖子頭的可愛女孩,她從小跟開設道場的父親習武,身手俐落矯健。
另一所高中的老大今井(#仲野太賀 飾)是三橋的敵情兼死對頭,儘管爭得你死我活,卻培養出特殊友情。今井是我覺得劇中最可愛的角色,就算被三橋耍得團團轉,下次依然會受騙上當,真是萌蠢正直的好男人。
很喜歡三橋和父母的互動,扮演爸爸的吉田鋼太郎,以及扮演媽媽的瀬奈じゅん皆是冷面笑匠,一本正經地說出令人噴飯的台詞,難怪可以養育出三橋這樣奇葩的小孩(笑)。此外,冒牌金八老師(#室剛 飾)以及理子爸爸(#佐藤二朗 飾)的即興演出亦是一大賣點,他們是福田雄一作品當中不可或缺的笑料與活寶。
《我是大哥大》劇中的演員雖然都以復古和誇張的扮相出場,卻無法掩蓋他們是俊男美女的本質,因此這部日劇也可以當作高顏值的校園愛情故事來觀賞喔(笑)。即使日子很苦悶、工作很煩躁,我認為只要能夠找到一部符合自己調性的喜劇,就可以替生活增加幸福感,難怪網友們會說——這部日劇不只是快樂的泉源,而是快樂的瀑布!!
#一想到伊藤健太郎就覺得很殘念
#不曉得這部經典還能不能拍續集
一本正經相反詞 在 李怡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失敗者回憶錄0830)
左派的「社會化」時期
Ann 推薦我去看日本電影《偶然與想像》,這部由三個短片組成的電影,其中第2部「門常開」,讓我想起了幾十年前的一段趣事。
話說六十年代有一次好幾位著名的流行作家在一起飲茶,座中有高雄、金庸、葉靈鳳等人,高雄講到寫報紙連載文章,他說,凡是寫某方面的題材寫得出色的,本人在現實中那方面一定是最不行的。寫武俠小說最好的,一定不會武打;寫愛情小說的,在愛情上大都失敗;寫色情小說的,性方面一定沒有什麼經驗;寫馬經的,賭馬輸較多;寫股經的,在股票投資上大多損手。他也自嘲寫經紀拉、寫石狗公,自己絕不懂得營商。在座作家們都笑了,具體想到每一個人,好像也真是這樣。
高雄頭腦敏銳,反應極快,對世情觀察入微。擅長寫某種題材的作家,之所以寫得天花龍鳳,正是因為現實上不在行,只略知一二,才有超越現實的想像力。讀者也愛看這種充滿幻想之作。不過超越現實卻並非沒有現實意義,相反,將現實昇華再從幻想中演繹出來的道理,可能更真實地反映人生,使讀者有所感悟。當然對流行作家來說,想像力的重要性在於吸引讀者追讀下去。
日本電影那個「門常開」故事,寫的就是一個在小說中有極露骨色情描寫的作家教授,實際上完全沒有性經驗,既在女色面前難以抑制自己、又對誘惑他的女子感到恐懼,為此而要保持「門常開」。
香港五六十年代出現報紙上的流行文化百花競艷,主要原因一是大陸風雲變幻,驅使許多具文采和頭腦敏銳之士聚集香港,為各報提供寫手,原因之二當然就是言論自由,設若有黨官來審查武俠小說的招式是否合科學,言情小說是否誨淫,社會小說會否醜化政府或公眾人物,那麼作家就無法寫,報紙也沒法辦了。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政治穩定。1949年中共就制訂了對香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政策。對港英在香港的施政、管治,絕不干預。這政策由長期負責和關注香港事務的官員執掌,極少由不懂港澳的共幹調任。
1965年七月,我受邀參加一個出版界參訪團。這是對左派機構資深員工的獎勵活動。團員約40人,所有交通食宿費用全由大陸招待。在北京,我們聽了幾個關於國際形勢和港澳關係的報告。我那時的印象是:報告者知識豐富、分析到位、對國際和香港有較深入了解。如果說這是「洗腦」的話,以我當時的見識,是被洗了一次腦。那時作報告的人,絕不是後來一些強詞奪理、自相矛盾的為中共講話的邏輯盲可以比擬。當時負責港澳工作的最高領導者廖承志宴請了參訪團。他講廣東話,語言生動,他說代表搞港澳工作的「呢班友仔」,慰問各位員工,他說對香港「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的政策是不變的,因為要從香港取得外匯,「有利可圖」,希望大家為了祖國繼續忍受低薪的奉獻。
以當年英國在戰後的國際地位來說,如果中共對香港多所干預,英國人可能索性把香港雙手奉還,無謂背這個沒有什麼利益的包袱了。當然,後來香港人多了,香港在亞洲的地位受到重視,又當別論。據知,在1965年時,中國的外匯仍然有70%從香港取得。因此,無論大陸的施政怎樣多變,中共對香港的政策仍然不變,直到1967年。
不僅不變,中共還不斷要求香港左派機構「融入社會」。當時左派流行一個口號,叫「社會化」,要求女員工扮靚,塗口唇膏,穿花衫,要高層主管與同行打麻將交流感情。
新聞界中的《新晚報》可以說執行「社會化」的表表者。它從1950年創刊以來,就依仗報館眾才子的實力,並放手向外邀稿,而暢銷一時。高雄的「石狗公自記」,葉靈鳳的「霜紅室隨筆」,酩酊兵丁的打油詩,「無牌議員」(王兆均)的怪論「橫眉語」,以及在1954年藉社會新聞抄熱的吳陳比武,而推出先梁羽生、後金庸的新派武俠小說,帶動各報副刊潮流。
左派電影界的長城、鳳凰、新聯,也聯合其他電影同業,不受大陸的左傾思潮干擾,拍出香港人喜聞樂見的賣座電影,擁有一批紅星。
我那時是左報副刊的作者,與《文匯報》副刊的吳羊璧在閒談中,講到想辦一份在媚俗與一本正經之間別樹風格的年輕人刊物,取名《伴侶》,1963年一月一日創刊,定價五角。畫家王鷹是合夥人。我徵求左派出版界領導人的意見,他表示在印刷發行上予以支持。創刊後一紙風行。
1967年前,儘管大陸來港的難民潮不絕,儘管左派仍然受主流社會排擠,但左派在各行各業,大都努力融入香港社會,而香港多數人對左派也不抗拒。左派與香港人的這種關係,以後再也見不到了。(56)
圖1,1963年一月《伴侶》半月刊創刊詞。
圖2,伴侶雜誌在1964年編輯出版《香港影星年鑑》,彙集當時全港414名影星的照片和簡歷,封面是當時四紅星:林黛、夏夢、尤敏、李麗華,現四人均已作古。
(《失敗者回憶錄》在網絡媒體「matters」從頭開始連載,網址:https://matters.news/@yeeleematter)
一本正經相反詞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如何寫一個故事的開頭?】
這次的作家談寫作,我們分享的文章出自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奧茲的文集《故事開始了》的序言。
作為多項知名文學獎的得主、甚至有過諾獎提名的他,也還是和一般創作者一樣,感嘆「開頭太難了」。
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他對於如何寫好故事開頭的絮絮叨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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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寫一個故事的開頭?/ 阿摩司·奧茲
過去,我父親寫學術性著作。他總是羨慕我有小說家的自由,想寫什麼就寫什麼,腦子裡想的東西直接就可以寫到紙上去,不受各種預先搜尋資料然後再研究的限制,不須承擔先熟悉該領域所有現有資料的義務,擺脫了比較資料出處、提供證據、核對引文和加註腳的桎梏:像鳥兒一樣自由。您很想寫「什穆埃爾愛齊拉」不是?您只要動筆寫就是了。您想寫「可是齊拉愛的是吉伯特」不是?您寫就得了。您想加上「可是什穆埃爾是和吉伯特兩情相悅」嗎?誰能反駁您呢?誰又能走上前來,拿出相反的材料或者拿出您可能忽略掉的資料出處,對您表示異議呢?
而另一方面,我對父親懷有某種羨慕之情。他每次坐下來寫一篇學術論文,書桌上都擺得滿當當,有打開的書本、單行本、參考資料、各種辭書,就像是給大炮準備好充足的炮彈一樣。他從來不會像我一樣坐下來,呆看著一張了無生趣的書桌中間的一頁帶著嘲諷的白紙,仿佛月球表面的一個火山口。只有我,空洞和絕望。去無中生有吧。順便說一下,我說的還是那張書桌。我父親去世以後,他的書桌傳給了我。這張書桌年復一年都像是印度加爾各答的貧民窟一樣「人」滿為患,而今卻像科索沃的小型飛機場一樣空空蕩蕩。
實際上,誰沒有過這樣恐怖的經歷呢?坐在一張白紙面前,它衝你咧著沒有牙齒的嘴巴樂:開始吧,咱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動我一根指頭?
一張白紙實際上是一堵刷了白灰的牆,沒有門,也沒有窗戶。開始講一個故事就像是在餐館和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調情。還記得契訶夫的小說《帶狗的女人》裡的古羅夫嗎?古羅夫朝那隻小狗一次又一次晃動手指頭,示意它過來,直到那女人臉一紅,說:「它不咬人。」於是古羅夫就請求她准允他給那條狗一根骨頭。這就給古羅夫和契訶夫他們兩個人一條可以遵循的思路;他們開始眉目傳情,故事也就開始了。
其實,幾乎每個故事的開頭都是一根骨頭,用這根骨頭逗引女人的狗,而那條狗又使你接近那個女人。
想像一下,你決定寫一個來自納哈里亞的姑娘——我們就叫她瑪蒂達吧——她發現她在希臘有一個不認識的表姐。假定那位表姐也叫瑪蒂達。想一想啊,納哈里亞的瑪蒂達決定九月份去希臘,看望和她同名的表姐。那好啊,可是應該先寫什麼呢?一個晴朗的早晨,瑪蒂達醒來?瑪蒂達去了旅行社?瑪蒂達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那一天她的手指夾在通風機裡了,使她難以忘懷?或者是,瑪蒂達在塞薩洛尼卡,在一個擠滿了農民的旅館裡租了個房間,她在那裡遇到一個養蜜蜂的人?或者,我們寫這個故事應該這樣開頭:詳細描寫樓梯下面的儲藏室裡那厚厚的蜘蛛網?第一章寫什麼?瑪蒂達凝視著那對曾祖母傳下來的耳環?曾祖母的名字也叫瑪蒂達。第一頁寫什麼?第一段又該寫什麼?第一句應該透露出多少東西?
在我們人生旅程的中途,我迷失了方向
離開筆直的道路,醒來發現自己
孤身一人在黑暗的森林裡。
——但丁《地獄篇》
或許,但丁的《地獄篇》開頭一節可以用作所有故事的標準的第一行:「在我們人生旅程的中途」,或多或少都是這麼多故事實際開始的地方。
所以,您坐下來,問您自己應該先寫什麼;怎麼樣進行人生旅程中途的開場?坐著。在紙上亂畫。把紙揉成一團。扔掉。在下一頁上亂畫:各種圖形,花兒,三角,菱形,帶一個小煙囪的房子,一隻沒長毛的貓。再揉成團。扔掉。到了這個時候,瑪蒂達開始消失了。您又掀開一頁。哎呀,這新的一頁並不比前一頁友好。還是老樣子:沒有狗——沒有女人。
實際上,這種事兒是一直發生的,不光小說家會遇到,不管誰要寫些什麼東西,都會遇到這種事兒。齊拉受廠裡委託要對吉伯特進行面試,他是一個應聘者,來一家製造廠應聘員工協理員職位。廠裡希望齊拉把她對他的印象寫一份書面報告。她寫道:「面試於晚上六點在巴格達咖啡館進行。」
她劃掉了。這樣寫可不怎麼對,因為面試晚上六點開始是不錯,但卻是在六點至六點四十五分之間進行的。再者說了,誰在乎是六點還是八點?是在巴格達還是在阿拉斯加?她又劃掉了。咬著鋼筆尖兒。思考。然後她寫道:「面試剛一開始,吉伯特給我提供了一份……」又劃掉,把「吉伯特」換上了「應聘者向我提供了一份簡歷,他堅持要我立刻就看,然後我們再開始談。那份簡歷是密封著的。」
劃掉。這又有什麼區別呢?還有,「堅持」在這兒口氣太重了,因為吉伯特當時實際上沒有那麼毅然決然。「請」?太弱了。事實上,他說話的口氣比堅持輕,比請要重,要我先看他的簡歷。有沒有一個介於「請」和「堅持」之間的詞兒呢?或許是「要求」?不行,他並沒有要求。他不是那麼毅然決然。總而言之,「毅然決然」這個詞兒可真是傻乎乎的。不管怎麼說,這份簡歷是要附在我的報告上的,如果我要設法寫這份報告的話,所以,誰在乎吉伯特是堅持、硬要、請我、求我還是引誘了我呢?(引誘了我?吉伯特?這冷不丁的,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呢,齊拉?)哎,或許報告可以這樣寫:「應聘者給我的印象是,他是一個分外自信的人,儘管他好像是有點兒故意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不錯,而實際上是很臭:他給人的印象是,他在故意「試圖給人這樣的印象。」臭邏輯,希伯來語也很臭。此外,「分外自信」——你以為你是誰呀?一個有資格證書的自信心評估師嗎?
齊拉從頭再寫:「吉伯特,二十九歲,生於以色列國蓋代拉市,離異,曾任警察局巡官五年……」不對。見鬼,你難道直說事實都不會了嗎?他是從警五年,但他當警察局巡官只是過去的一年半的事呀。
幹嘛不從最帶勁的地方寫起呢?可是到底什麼才是最帶勁的呢?再說,天也晚了。齊拉答應過要在她下班前給瑪蒂達打電話的。
又是很臭。「她下班」指的是瑪蒂達下班還是齊拉下班,並沒有說清楚。
夠了。這報告齊拉今天是寫不出來了。明天又是一天。這並不是世界末日嘛。
又一次劃掉。「明天又是一天」簡直太老套了。但從另一方面說,那又怎麼啦?老套的東西有什麼不好?幹嘛不老套呢?以三個意思相近的問題結尾:「那有怎麼了?有什麼不好?幹嗎不呢?」,這樣結尾不是很笨拙嗎?
齊拉把草稿撕成碎片,給瑪蒂達打電話(瑪蒂達已經去希臘找另一個瑪蒂達了)。
開頭很難啊。
誠然,對付這一難題的策略是五花八門:有的作家從來不從頭寫起,而是從故事的中間選上幾個容易的場面開始寫,以便熱熱身。(問題是,即便從故事中間選上一個容易的場面,那也需要一句開頭的話。)有的作家,比如卡繆的小說《鼠疫》裡的格朗,寫一部書裡的第一句話,寫了一遍又一遍,寫了一百遍,還是寫不出來。可以推測,還有的作家就完全放棄,也許是萬念俱灰,疲憊不堪了,索性想到哪兒就從哪兒開頭,這究竟有什麼區別呢,從什麼地方開頭都可以,寫什麼都無所謂,即便是開頭平淡無奇或者有點可笑,都無所謂。比如說,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的一篇名為《白夜》的小說開頭就不怎麼樣:「這是一個可愛的夜晚,親愛的讀者,一個只有在您風華正茂之年才有的夜晚。如此的夜色清朗,群星閃耀,當您遙望夜空時,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在這樣燦爛的天空下,難道還會有性情暴躁,喜怒無常的人。」
嗐,挺令人尷尬。即使那對「親愛的讀者」的獻媚之詞也無法彌補那多愁善感的陳腔濫調帶來的尷尬。而這不是旁人,畢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呀。天知道他寫了一稿又一稿,究竟寫了多少稿,重寫,毀掉,咒駡,亂畫,揉成團,扔進火裡,扔抽水馬桶裡沖走,最後定下來這種「就這樣了」。
或者,大概不是這樣子。《白夜》畢竟是用第一人稱寫的小說,以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物的觀點寫的,故事的副標題就是「一個傷感的愛情故事(選自一個做夢人的回憶)」。所以,這個很糟糕的開篇句也許是作者故意寫的,事先謀劃好要寫這麼糟糕的。
果如此,我們的問題就必須重新開始。陀思妥耶夫斯基寫了又寫,到底寫了多少稿,才最後寫出了這個糟糕的開篇句範例?對那滿布星斗的天空,那「親愛的讀者」,那「一個只有在您風華正茂之年才有的夜晚」,進行了多少提煉和蒸餾?換句話說,安徒生童話裡那皇帝的新裝實際上是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冒牌貨,為了揭露皇帝的愚蠢和眾人的墨守成規?或者,那個大叫「他什麼也沒穿」的勇敢男孩也許也是一個傻瓜,儘管可能是一個不同種類的傻瓜?有沒有這種可能:那一絲不掛的皇帝根本不是真的一絲不掛,而是身著華服?那個騙人的裁縫不是個騙子,而是一個令人稱奇的大師,他的天才也許遠遠超出的眾人和皇帝的理解力,遠遠超出了男孩的知識範圍?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有那最敏銳的觀察者才有可能注意到了皇帝那華麗的新裝,而皇帝、大眾,甚至那個大膽的解構主義男孩,都沒有發現那新裝之美。那孩子一定是搜索了所有的檔案才揭露了皇帝是一絲不掛的,並不是因為這位皇帝比別的皇帝——或者別的人——穿得更少,而只是因為今天,一絲不掛的皇帝是本周的特賣廉價商品。
有人可能會將問題表述如下:用第一人稱刻畫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物,寫出一篇多愁善感的文本,這兩者之間有沒有一個分界線?如果有的話,這條分界線在哪裡?或者,是不是不再有所謂好的文本和不好的文本之分,而只有合理的、受歡迎的文本和別的文本,不無合理但不怎麼受歡迎的文本了?
回到我們兩難的命題來。一篇故事從哪裡開始才算恰當?一篇故事的任何開頭,都是作者和讀者之間的一種合同。當然了,合同有各種各樣,包括那些缺乏誠意的合同。有時候,開篇一段或是第一章所起的作用就像是作者和讀者背著主人公簽訂的一份秘密和約。《唐吉訶德》和阿格農的《就在昨天》的開頭就屬這種情況。有具有欺騙性的合同,作者似乎是把所有的秘密都和盤托出,這樣毫不生疑的讀者就咬住釣餌,上鉤了,想著他實際上已經應邀進入了那個黑暗的房間,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個「後臺」並不真的就在幕後,而只是另一個場景;就在讀者幻想他參與了一個陰謀,而實際上他只不過是一個更加撲朔迷離的陰謀的受害者而已;那份看得見的合同只不過是一個障眼法,是一份更隱秘、更微妙、更刁鑽的合同的外在形式而已。比如,克萊斯特的《米夏埃爾•科爾哈斯》、卡夫卡的《審判》和湯瑪斯•曼的《被挑選者》,這些作品的開頭就是這種情況。
(《被挑選者》第一章的題目是「誰敲的鐘?」,在這一章裡,作者一本正經地告訴讀者說,敲鐘的並不是敲鐘的人,而是「故事的精神」,然而,到了後來卻發現,這「故事的精神」實際上並不是精神,而是一個名叫克萊門斯的愛爾蘭人。)
有的開頭頗似一個甜蜜的圈套:一開始就引誘您,要麼是有聲有色的閒談,要麼是毫無保留地供認,要麼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冒險,然而您最後發現,您要得到的不是一條真魚,而是一條釀餡魚。比如說,在《白鯨》裡有很多冒險經歷,也有很多菜單上沒有提到的熟食,甚至在開篇合同(「叫我以實瑪利吧」)裡都沒有暗示到,但是卻作為一個特別的獎勵頒發給您——就好像是您買了一個冰淇淋,卻贏了一張周遊世界的獎券。
還有富有哲理的合同,比如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裡那著名的開篇一句:「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而實際上,托爾斯泰本人不管是在《安娜•卡列尼娜》裡,還是其它作品裡,都是和這種二分法相矛盾的。
我們有時候會碰到一份很嚴苛的開篇合同,幾乎令人望而卻步,從一開始就警告讀者:此處票價非常昂貴。如果您覺得無力支付一筆令人不快的預付款,您最好乾脆不要試圖入內。不要指望有什麼讓步和折扣。比如說,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的開頭就是這樣。
然而,最後是,什麼是開頭呢?原則上任何故事是不是都會有一個恰當的開頭?是不是毫無例外總是有一個潛在的、開頭前的開頭?更在序言前面的引言之前的東西?《創世紀》之前發生的事情?造成最初因的因素的原因,但這個因素的主旨是不是還有一個原因呢?愛德華•A. 賽義德對「起源」(一個被動的存在)和「開頭」(他認為是一個主動的概念)進行了區別。例如,如果我們想寫一個故事,開頭一句是:「吉伯特出生于蓋代拉。他出生的前一天,一場暴風雨把苦楝樹連根拔起,並且毀掉了籬笆牆。」我們可能還得講講那棵苦楝樹是怎麼倒的,或許甚至要講講那棵樹是怎麼種下的,或者,我們還得回過頭講講吉伯特的父母何時,從何地來到了蓋代拉,有那麼多的地方,他們為何單單來到了蓋代拉。要講講為何在蓋代拉定居,以及那刮倒的籬笆牆在什麼地方。因為,如果是吉伯特•卡多什出生了,那就一定會有人不辭勞苦做了他的父親;一定有人曾有所希望;或者是怕了,愛了,或者是沒有愛。有人提出了要求,並得到了滿足;有人很喜歡,或者只是裝作喜歡。簡而言之,如果這個故事要完全履行其理想的職責,那麼就必須至少一路追溯過去,一直追溯到宇宙大爆炸這一宇宙的極度高潮期,可以推測,在這一刻,所有小的爆炸也開始了。順便問一下,就在宇宙大爆炸之前,這裡實際上存在著什麼呢?是不是蓋代拉原來的化身?
在我們的開篇合同中,那個有暴風雨和苦楝樹的故事裡,應該有一種類似染色體的東西,這種染色體有一天會使吉伯特•卡多什結婚,再離婚,加入警隊,然後退役,申請一份新的工作,而這正好使得他和齊拉邂逅,當他請——堅持;不,既沒有請也沒有堅持,而是介於請和堅持之間——他這麼一做,齊拉已經迷上他了,最後發現,愛她的什穆埃爾也愛上了吉伯特。
或者,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從吉伯特或齊拉開始,而應該從這位什穆埃爾開始?或者,甚至從什穆埃爾的曾祖母瑪蒂達開始?而這位瑪蒂達也是齊拉的朋友瑪蒂達的曾祖母,而這位瑪蒂達去希臘尋找和她重名但並不認識的表姐了。